［大浦美都］十二夜 21
「承诺」
“这一次……居然这么快吗？”
第九夜的第一天早上，美都睁开眼睛，躺在床上好久回不过神。
是的，一觉醒来，她又穿越了。
但罕见的是，上一次，她竟然只在2000年待了一天，就来到了这个时空。
1974年，春。
“还真是，没完没了的呢。”
认命地起床，穿好衣服。美都看着镜子里十几岁的自己，勉强挤出个笑容来。
“cal酱，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晚？”母亲把早饭又给她热了一遍，有些疑惑地问。
“……昨晚没睡好。”
她苍白的脸色和无神的双眼看上去的确像睡眠不足的样子，母亲摸摸她的额头，没感觉到发热，才放下心来。
“刚才natsume打过好几次电话来，我说你还没有起床，她就说等你醒了之后要你给她回一通电话。”
“……嗯？”
美都停下筷子，怀疑自己听力出了什么问题。
好像……母亲刚刚提起了na酱？
“natsume？谁？”
“阪田家的natsume啊，你和她不是关系很好嘛？”母亲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，“cal酱，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？”
“没有。”
屡次穿越给美都带来的震撼已经不胜枚举，她倒是从中学会了在每一次醒来都可以迅速投入新角色的技能。
只不过这个投入的过程有些许生硬罢了。
这次又是什么关系呢？她和大浦瑞希。
记忆还因为刚起床而混沌不明，美都决定不再勉强自己，先把饭吃饱再说。
吃完饭收拾好房间，她才搞清楚，现在是放春假。难怪她一整天不去上学，父母也没有责怪。
大浦那通电话她没有回。
不是忘了，而是，她还没有想好，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与之对话。
毕竟从1984年的分手情人，到2000年的密友，她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总会纠缠在一起，亲昵又出格。
而这次的自己和大浦瑞希，又会变成怎样的关系呢？
磨蹭到下午，美都依旧没做好回电话的心理准备。然而出乎意料的是，大浦直接找上了门。
“你……”
望着十八岁的她，短发，纤瘦，神采飞扬，美都怔怔的，好久没有缓过神。
还是母亲把对方迎进来，对美都说：“cal酱，别愣着，带natsume进屋去玩呀。”
“啊，哦，好的。”她这才回过神，没等开口，大浦向她笑笑，态度熟络地先上了楼。
进入卧室，大浦明显已经来过无数次，把书包往旁边一放，便在地毯上盘腿坐下。
“你怎么没给我回电话？”
美都被她近乎于埋怨的语气问愣了，眨眨眼睛，还是没能揣摩到她的意思。
“忘了呀……”
“这都能忘。”大浦嘟囔着，明显不太开心。
这副赌气的小模样是美都从未见过的，她也在地毯上坐下，看着十几岁的大浦，倒是新奇得不行。
“na酱，你打电话给我，有事吗？”
听到美都柔声细语的问话，大浦心里那点怨气瞬间一消而散。她想起正事，翻开书包，掏出来一个文件袋，递给美都。
“是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。”
美都接过来的一刹那，心里已经明了。可当真的看到大浦带来的宝冢音校结业证书和入团证书，还是不免心潮澎湃。
“恭喜你na酱！恭喜你毕业入团，这真的是个好消息~”
看她笑起来，大浦也跟着笑了，咧开嘴，带着少女的洒脱自在。
“拿到证书，我第一时间就想告诉你。可你没接电话，等啊等，也没有回给我。我就想，干脆到你家来给你看好了。”
听到这话，美都内心又不受控制地温软起来。
明明分手的时候，被她伤得那样深啊……
脑海中蓦地闪过曾经的吉光片羽，美都呼吸微微发窒，眼底冷了下来。
明知共同经历的那些过往，与面前这个少女时代的大浦无关，但因为是同一个人，美都心底还是难以抑制地蔓延出对她的恨意。
就是这个人，积铢累寸地消磨掉她们长达六年的感情。
这个懦弱的女人，这个胆小鬼。
可是，那些与眼前这个少女又有什么关系呢？
美都眨眨眼睛，压下眼底的湿润。心头被愤懑和自责反复拉扯，嘴上还在说着漂亮话。
“真不错，我也为你开心。”
大浦当然不知道“曾经”的自己给美都带来过什么样的痛苦，现在的她正畅想着入团后的情景。
“从今天起，我就是宝冢歌剧团的男役了。”
“嗯。”美都朝她笑了笑，“要加油呀，大浦瑞希。”
“当然会了。”大浦认真地点点头，又看向她，“说起来，你该兑现曾经你对我许下的承诺了吧？”
“哈？什、什么？”
这突然之间类似偶像剧台词的话是怎么一回事？
美都对此一头雾水，记忆里也完全无从考证。
大浦见她是真的想不起来，多少有些失落，声音又急迫起来，“你不是说要做我的FC会长吗？”
“啊？！”
大浦的晚餐是在美都家吃的。看起来父母对此已经颇为习惯。
饭后，大浦告别回家，临走时还在对美都软磨硬泡。
“你答应过我的，不可以食言啊。”
“我什么时候答应你？”美都以后甚至都不想再和她产生瓜葛，怎么可能答应做她的FC会长。
“唉。”大浦叹了口气，不过瞬间又打起精神，“没关系，我会每天都来问你一次的。直到你答应为止！”
“喂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，大浦已经和大家摆摆手，出门去了。
“natsume，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有活力呢。”母亲望着她的背影笑着说。
“嗯。”
美都点点头，也望过去，看着她打开自家的院门走出去，穿过门前的步行小路，然后……
推门进入了对面那家别墅。
诶？
原来这一次，她们是邻居呀。
“这么近吗……”美都望着对门，困惑不已。
难怪这人没接到电话，就可以立即找上门。
难怪在她家玩耍吃饭，像是在自己家一样随意。
那她说的“每天来问一次”，看来会是真的了？
救命！！！
在这生活了几天，美都算是认清了现实。
这一世，她是大浦瑞希的发小。
两家人在她们出生前，就已经住在同一街区的对门了。
原来是幼驯染啊……
一瞬间，美都突然想通了。
幼驯染的关系才是最稳妥的。
简直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完美位置。
经历过无数次轮回的美都，此时已经有些筋疲力尽。
这一回，不再奢望大浦的爱意，也希望可以勉强做到不再恨她。
就让她以幼驯染的关系好好守护对方吧。
话是这么说，可事实哪会那么遂人心愿。
或许是因为两个人不是曾经的上下级生，也不是相手，更不是恋人，而是超越了一切非血缘关系的青梅与青梅。
所以，大浦在她面前展现出的放松、舒展、不修边幅，简直比过去几辈子加起来都多。
你能想象吗？
那个在花组舞台上魅力四射的top桑，会赖在她的床上看漫画，看到dokidoki的心动场面还会不停尖叫、用双脚猛踢床垫？
会在吃零食的时候聊天，聊到有趣的话题就张着大嘴哈哈笑，然后不小心把零食袋子扣在自己身上？
会因为练舞练得太过，浑身酸痛，然后趴在她家的地毯上一边骂舞蹈老师，一边被她按背按得吱哇乱叫？
这是大浦瑞希，这也不是大浦瑞希。
真神奇。
面对这个十几岁的女孩子，美都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精神分裂了。
如果能够将她摆脱掉就好了。美都想。
可是，从出生起就建立起来的情谊，就像融入骨血一般难以割舍。
她们每天都会见到，不管是早上出门，还是晚上回家。
哪怕去上学，同学们也会问起“你那位好朋友，阪田同学，是不是真的考上宝冢了啊”。
是啊，是的。
我的朋友阪田同学。
要是能够彻底脱离开，就好了。
这样的期待，一直持续到大浦的初舞台结束。美都在看完演出后，也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，就决定为她成立FC。
大概是因为……亲眼见到了那个第一次站在宝冢舞台上，意气风发的研一生，大浦瑞希。
“我决定了。”
当天晚上，她给已经搬去堇花寮住的大浦打了一通电话。
“别人有的，你也得有。FC会长，我做。”
“哇！谢谢你cal酱！我好爱你~”
“……”
所以，电话里这个撒娇精是谁？
美都被她故作甜腻的声音恶心了一把，有那么一丢丢后悔刚才的决定了。
答应的事，再烦再累也得做下去。
美都这样想着，还真就开始着手建立大浦的FAN CLUB。
一开始大浦是普通的下级生，FC自然也极不起眼。人员都是两个人的好朋友，甚至还给双方的父母领取了编号。
中间因为实在太繁琐，美都数次想要甩手不干。可一看到大浦还在剧团里咬牙坚持，回想一下自己走过的下级生岁月，把饭的支持看得是多么重要，她也就继续下去了。
好不容易坚持了几年，大浦在团里开始崭露头角，FC的人数才渐渐多起来。
彼时美都已经开始念大学。父母亲知道她在管理大浦的FC，倒也挺赞同。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，就像自家的另一个女儿一样。
其实和其他生徒的FC相比，美都这个会长算是年纪很轻的。一般这样的年岁，很容易感情用事，或被琐碎的事务和个人生活的繁杂搞得心神不宁。想要操持一个FC的运作，没有足够的远见和人生阅历，只凭满腔热情，是不会顺利的。
不过，大概是得益于过往许多次的穿越，美都经历过的生活，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多姿多彩。与之相对的，她的理念与魄力也是这个时代的饭们无法比拟的。
FC里的干部们，大多清楚她和大浦的关系。见美都小小年纪，既可以兼顾学业和应援，又将FC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，慢慢对她都信服起来。
只是她们都不清楚，会长大人美都，其实每天都在请辞与继续这两个选项之间反复横跳。
做大浦瑞希的FC会长，真的好累呀！
从最开始的要组织应援、照顾饮食起居、车接车送，到现在已经可以安排其他人员来做这些日常小事，她已经努力了好几年。
对前女友恨得牙痒痒的情绪早已抛在脑后，她现在只是觉得疲惫。
我爱她吗？
我恨她吗？
我有那么盼望她飞黄腾达吗？
美都无数次在内心质问自己。可惜没有答案。
多少个被累到虚脱的夜晚，她摔进被子里，默默告诉自己，明天一定要去和大浦说：老娘不干了，你这个狗屁FC会长爱谁干谁干吧！
然而，当太阳再次升起，她又会拖着睡眠短缺的脑袋起来，再一次向大浦确认这一天的事宜，以及FC今日的进程。
或许仅有的安慰，是饭们对自己的信任与尊敬，以及大浦表现出的几年如一日的依赖感吧。
就像今天，她又开车来接大浦下班。
一边等，心里一边生闷气。
以前美都大学没毕业时，几乎不来接她。现在毕业后没找工作，成为全职的FC会长，反而有了空闲，可以常来剧场门口等她下班。
这就导致，在剧场门口，大家常常可以看到这样一个场面——大浦背着大包小包，一路小跑，一边向饭们挥手致意，一边跑向一辆轿车，打开后排放好包包，再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。
全程司机都不会下来帮她，好像真的只是个来接人的。
饭们对此见怪不怪，因为大家都知道，这人一定是那位脾气古怪的大浦FC会长了。
“cal酱，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？”
车开了好久，美都都没有说话。大浦有些莫名地心慌，赶紧开始回忆，自己有没有做什么惹她生气的事。
“……没。”
美都板着脸，看着前路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，她刚刚又回忆起曾经的她们交往又分手的过去。
最近老是想起那些事，导致她的心情始终很低落。
一提起过往，她对大浦就会产生一种又爱又恨的复杂情绪。所以平日做事再周全，她也给别人留下了一个脾气古怪、对大浦很冷淡的会长印象。
车子沉默地开到家，美都把车停好，说：“以后我不去接你了。”
“诶？为什么？”
“像我这样全程冷着脸，你也会很难受吧。”她转头冲大浦硬挤出一个笑，“保持生徒的愉快心情，也是FC的职责呀。所以下次我会选个车技好，善于沟通的女孩来接送你的。”
话音未落，大浦的拒绝直接甩过来，“不，我不要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坐其他人的车我不自在。”她转头看向美都，眼神闪动着光，“我只想要你。”
你看吧。
她总是这样，让我如何拒绝呢？
美都叹了口气，又一次在无声的对峙中败下阵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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